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大型文化節(jié)目《朗讀者》第三季的開場白說——“沒有一個人能夠徹底地改變世界,但是人類認識世界、改變世界的沖動,卻決定著我們的進步和飛躍。”
我們可以改變世界嗎?這并非一個新鮮的命題,但這是一個宏大的命題。
在闊別1000多天后,《朗讀者》第三季帶著一種時代的張力回歸。首期節(jié)目中,中國北斗衛(wèi)星導航系統(tǒng)副總設計師楊元喜院士講述了北斗衛(wèi)星導航系統(tǒng)背后的故事。中國的原子鐘精準率達到了三百萬年誤差一秒的成績。什么是改變世界的力量?這就是。
從《朗讀者》第三季可以感受到,文學在這個節(jié)目中是“點睛之筆”,它照亮了朗讀者的整個人生奮斗故事,具有引領作用。這正是《朗讀者》的優(yōu)勢所在。在短視頻盛行、一些綜藝節(jié)目娛樂至上的當下,有太多觀眾希望通過觀看這樣的節(jié)目而獲取精神營養(yǎng),受到啟發(fā),由此感受到我們的世界是燦爛的。
這使我想到如何重新理解文學在人生中的作用。我們中國古人在談文學的時候,歷來是把“文”放在第一位,也就是注重“文心”在文學中的核心作用。而講文學的美,是后來西方美學和藝術(shù)觀影響的結(jié)果,這使得我們古典時代“文心”傳統(tǒng)受到忽略。
《朗讀者》第三季播出后,我得到一點啟示:《朗讀者》整個節(jié)目實際上是以“文心”去引領朗讀者們,同時又以《朗讀者》去激活“文心”。所謂“文心”,便是劉勰《文心雕龍》中的“文心”——作為“天文”“地文”和“人文”之精華的融貫天地人“三才”的世界基本紋理或感性圖式。
每一個人都有一顆“文心”,也就是可以通過語言、語文的生活來尋找生活的意義。《朗讀者》給我的感覺是突破了“文學是語言的藝術(shù)”這樣一個相對狹窄的定義,讓文學重新回到日常生活中的“文心”去,在那里重新尋找文學的源頭活水,讓我們重新感受到了具有“文心”的文學的魅力。
突破“文學是語言藝術(shù)”的傳統(tǒng)界限,讓審美的文學回歸更加開闊的語言生活
《朗讀者》中既有故事,又有回憶追溯,同時又有文學作品的朗讀,還有文學作品的文字呈現(xiàn),以及配樂,它們共同構(gòu)成了關(guān)于人生奮斗者日常文學生活的展示。
隨著影視、流行音樂等各門藝術(shù)越來越發(fā)達,文學的地位似乎在下降。但它在下降的同時,其實也在上升:文學深潛到每一位普通人、每一位人生奮斗者的生活里去,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照亮他的人生道路。在新一期節(jié)目里,網(wǎng)友們被外界昵稱為“麥爸菜媽”的茹振鋼、原連莊的“十年之約”感動。對于他倆來說,種子就仿佛是最獨特的文字,他們在一片片希望的田野上寫下對農(nóng)業(yè)技術(shù)、對這片大地、對彼此最深摯的愛。
通過這種方式,《朗讀者》突破了審美的文學的狹義界限,也就是沒有把文學只是看成審美的藝術(shù)或美的藝術(shù)。它重新展現(xiàn)了文學的魅力:文學是人的語文生活。在這個概念上,《朗讀者》悄無聲息地做出了一種重要的回應及改變,即回答了人們關(guān)于文學在生活中的地位和意義到底怎樣的疑問。對于人們重新認識文學的魅力作出了貢獻。
不再是滿足展現(xiàn)文學的語言之美,而是展現(xiàn)文心的表達
《朗讀者》并不滿足于展現(xiàn)文學的語言之美,而是展現(xiàn)出“文學”一詞在漢語及漢字傳統(tǒng)中的原始含義,即作為“天文”“地文”和“人文”之心的交融的“文心”的表達。無論是科學家楊元喜、還是醫(yī)生張定宇,還是校長張桂梅,他們都有一顆“文心”,帶著“文心”生活在這個世界上,最后通過朗讀作品把他們的“文心”釋放出來,再激活觀眾們平時隱藏在內(nèi)心深處的“文心”。
《朗讀者》第三季的文學題材選擇更加多樣化。比如詩歌、小說、散文、劇本,甚至非虛構(gòu)寫作等?!独首x者》第三季中張桂梅給父母的家書是她自己的創(chuàng)作,是她自己人生的遺憾,也是她對父母的報恩、歉疚。通過家書朗讀,她對自己的人生欠缺進行彌補,體現(xiàn)了她的孝心。
在讀書越來越小眾的年代,《朗讀者》與大眾形成良好的化學效應,其原因是多方面的。每一個普通人都要追求人生的境界,都要思考。一旦進入到思考的時候,他就要用有文采的語言來思考自己的人生,真正有意義的人生,反省的人生、反思的人生。進入到這個過程,他就要求助于文學。閱讀通過文學作品展示他人的生活,來分享其他的人生經(jīng)驗,然后同其他的人生經(jīng)驗對話,形成美學家伽達莫爾說的“視野的融合”。不同時代人的視野產(chǎn)生融合,這樣人生的意義就更加多樣化、更加豐滿。
無論是什么人,只要有一顆文心,你就是在過文學的生活,就是在過語言生活,就是在用文學照亮你的人生道路。因為,每一個人都有文學夢,都有文學的心靈,都是文學的熱愛者,文學能夠給每個人的生活帶來意義、帶來價值、帶來光明。
節(jié)目制作人董卿曾經(jīng)說過,希望將來《朗讀者》是一冊熠熠生輝的相冊,不僅記錄文學,同時也記錄時代,承擔一種“拾遺”的工作。希望年輕人、大學生能夠真的喜愛《朗讀者》,能夠全程認真觀看《朗讀者》,從中了解到文學在照亮人生道路方面的意義。
(王一川 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研究中心教授、中國文藝評論家協(xié)會副主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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