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壇會現(xiàn)場。本文圖片均來自慕梁攝

1917年，在中國現(xiàn)代文化史上是值得記住的關鍵年份。這一年，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，而尚在美國的胡適發(fā)表《文學改良芻議》，作為呼應，陳獨秀發(fā)表了《文學革命論》——這是現(xiàn)代中國新文學和新文化發(fā)展中具有標志性意義的一年。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科也在這樣的風云際會下宣告創(chuàng)立。百年國文，斯文鼎盛，復旦大學中文系培育出了一輩又一輩名師高徒，產生了一批又一批的扛鼎之著。

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學術委員會主任陳尚君主持論壇

12月8日上午，復旦大學中文學科百年論壇在復旦大學光華樓吳文政報告廳舉行。來自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、香港中文大學、香港嶺南大學、臺灣大學、東京大學、神戶大學、早稻田大學等海內外近40所著名高校的40位中文院系負責人和學者代表，譚健、李吟、李志勇、王安憶、盧新華、李輝等200余位來自各界各領域的系友齊聚一堂，共同見證百年誕辰的盛會，縱論中文學科發(fā)展脈絡。

現(xiàn)場嘉賓

“我們能夠有一點成就，都是得益于復旦中文系的培養(yǎng)”

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科，初創(chuàng)于1917年設立的國文科，1925年改稱中國文學系，確立的辦學宗旨是“整理舊文學、創(chuàng)造新文學”，體現(xiàn)了學術研究和文學創(chuàng)作并重的精神?？谷諔?zhàn)爭時期，輾轉重慶而弦歌不斷。上世紀50年代的院系大調整，使得“復旦中文”再展新顏，一大批著名學者來到復旦中文系，學科結構更為完備合理，并形成了具有獨特優(yōu)勢的一批專業(yè)方向。

復旦中文學科教師代表濮之珍講話

作為復旦中文系最年長的兩位教授之一，濮之珍就是在1951年和丈夫蔣孔陽一同調入復旦中文系的，在復旦中文系的涵育下，他們分別成長為語言學大家和美學權威。回顧學術之路初始，濮之珍記憶猶新：“剛到復旦時，我們就感受到學校校風好學風好，而且系里對年輕教師培養(yǎng)鼓勵力度特別大。”在當年的校慶學術報告會上，濮之珍寫了一篇《論語言的社會本質》，蔣孔陽寫了《論文學藝術的特征》，在會上報告，令他們意外的是，這兩篇文章不久竟都在權威期刊《復旦學報》上發(fā)表，“這在當時對年輕教師是很大的鼓勵。”

就這樣這對學術伉儷在復旦中文系逐漸成長為名師大家，在各自領域出版了諸如《語言》《中國語言學史》《美學新論》等重要論著，在國際學界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。濮之珍1987年榮獲上海市第一屆語言學研究終身成就獎，1992年榮獲國務院高等教育突出貢獻獎，蔣孔陽則在1991年獲得上海文學藝術杰出貢獻獎，《美學新論》獲全國教委社科優(yōu)秀著作一等獎等獎項。

“我倒不是自夸，是想說，我們兩個能夠有一點成就，都是得益于復旦中文系的培養(yǎng)。”濮之珍動情地說。

“現(xiàn)在我們的中文學科，處在中文系歷史上最好的時期”

曾擔任7年中文系主任的陳允吉，于1957年拿到錄取通知到學校報到，當時有兩件事給陳允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一個是錄取通知書上，時任系主任郭紹虞的話，大意是學習沒有捷徑，要老老實實從最基礎的做起；另一個則是中文系與數(shù)學系兩系新生聯(lián)歡會上，中文系教授趙景深清唱了昆曲《西廂記》選段，這讓初次接觸昆曲的陳允吉感到新鮮，也為選擇了文化氛圍濃厚的中文系感到慶幸。

復旦中文學科教師代表陳允吉講話

時至今年，已經(jīng)78歲的陳允吉在復旦中文系讀書教書已經(jīng)有一個甲子，看到當下中文系薪火相傳、人才鼎盛，他感概道：“這六十年，我看到復旦中文有很多成就，不講了，總的一句話，就是現(xiàn)在我們的中文學科是處在中文系歷史上最好的時期。”

“經(jīng)典的價值無法抹去”

臺灣大學中文系教授梅家玲在論壇期間，出入于復旦中文系師生和系友之間，常被問到和復旦中文系的關系，她總是不無尷尬地笑言，自己雖然不是復旦中文系友，但自己走上中國文學研究的道路卻是和復旦中文系有著深厚的淵源。

學界代表臺灣大學梅家玲講話

梅家玲的初中時代處于臺灣升學至上的年代。“所有的課程教學都是以考試為導向，老師上課完全不講題外話，只是針對課本做最能讓你考上高分的講解。”但是她的一位國文老師卻不以為然，覺得應該引領啟發(fā)學生對中國文學的興趣，他教給梅家玲他們的第一首古典詩歌就是《卿云歌》（編者按：復旦大學校名的出處）。

“卿云爛兮，糺縵縵兮。日月光華，旦復旦兮。”這些優(yōu)美的文字、動人的意蘊讓梅家玲對中國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到了高中，她就到圖書館找相關的書籍閱讀。“我花了一整個學期‘生吞活剝’看得很辛苦但也很快樂的一本書，這本書是沒有寫作者名字的，叫做《中國文學發(fā)達史》。”當她以第一志愿考上臺大中文系時，梅家玲收到了高中國文老師寄來的禮物，是兩本書，其中一本又是沒有作者名字的，叫做《修辭學發(fā)凡》。在她讀博期間，一門課程必讀讀物叫做《中國文學批評史》，這次有了作者名字，叫郭紹虞。

“我的博士論文就是在這幾本書的啟迪之下開展并完成的，直到后來我才知道，《中國文學發(fā)達史》的作者是劉大杰（編者按：此書大陸版名為《中國文學發(fā)展史》），《修辭學發(fā)凡》的作者是陳望道。”原來在當年臺灣“戒嚴”的年代里，因為政治因素，很多非常具有學術價值的著作都被抹去了名字。

“但是這也從側面肯定了學術著作的經(jīng)典性。作者的名字或許可以抹去，但經(jīng)典的價值是不容抹殺的。”當梅家玲得知，劉大杰、陳望道、郭紹虞這些前輩學者全部都是復旦中文系的教授，頓時對復旦中文充滿了景仰和感激。

“跟我有同樣經(jīng)歷的絕對不在少數(shù)，譬如說我就碰到許多學界的朋友他們會告訴我，他們之所以會研究傳記文學是因為讀了朱東潤先生的著作，之所以喜歡新詩是因為讀了劉大白先生的作品。所以說復旦中文的影響是海內外共睹的。”

文學的力量還關乎民族關懷和社會責任

最近的三四十年，“復旦中文”如同一九五零年代初的那次傳統(tǒng)重塑，努力精進，不斷拓展、提升中文學科的內涵和水準。以中國語言文學系為主干，“復旦中文”從1980年代初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（1981）、古籍整理研究所（1983）的建立，到新世紀的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創(chuàng)設（2005），乃至近年的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（2014），已然形成了多維并舉、陣容齊整、優(yōu)勢突出的新格局。

在復旦中文系現(xiàn)任系主任陳引馳看來，“復旦中文”之所以能有如此的氣象和規(guī)制，一是在于繼承和發(fā)揚“復旦中文”的精神財富。

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主任陳引馳講話

“復旦中文的前輩們，見證時代，歷經(jīng)風雨，無論是順流還是逆流，都勇敢地做出了他們的人生選擇，承擔起時代和社會的重任。我們當然不會忘記，陳望道先生對所置身的時代持有強烈的不滿，力圖改變，當然他不是以槍和炮來抗爭，而是以筆翻譯了《共產黨宣言》。無論是郭紹虞先生發(fā)表《馬克思年表》，還是朱東潤先生反對袁世凱復辟、放棄海外學業(yè)歸國，他們都不僅滿腹經(jīng)綸、詩酒平生，同時也胸懷天下，一腔熱血，有勇氣接受來自艱難時世的檢閱和挑戰(zhàn)。”

從他們身上，陳引馳看到：“文學的力量，不只是營建精粹的語言，培養(yǎng)個人的情趣和情感，還關乎沉重的民族關懷和社會責任。”他認為這樣的精神，在任何時代都是非常寶貴的，也是“復旦中文”最大的精神財富。

另外一點則是在于“復旦中文”擁有一大批以學術為志業(yè)的學人：“陳望道先生，是現(xiàn)代中國修辭學的創(chuàng)始者；郭紹虞先生，是中國文學批評史最主要的開拓者；朱東潤先生，也是中國文學批評史的奠基人之一，還是現(xiàn)代中國傳記文學的重要開拓者；劉大杰先生的《中國文學發(fā)展史》，是該領域半個多世紀里最為經(jīng)典的一部個人著作；陳子展先生、蔣天樞先生的《詩經(jīng)》《楚辭》研究、張世祿先生的音韻學史研究、趙景深先生的古代戲曲及俗文學研究、王欣夫先生的書目文獻學研究、賈植芳先生對現(xiàn)代文學研究的推展及在比較文學領域的墾荒、胡裕樹先生的現(xiàn)代漢語語法研究、蔣孔陽先生的西方美學研究、王運熙先生的樂府詩和六朝隋唐文學與文論研究等，皆足以代表各自領域之中一時最為領先的水平。”

這些學人以鮮明的宏闊視野和開拓精神，在古今中西交匯沖蕩的激流中，開疆拓土，引一時之風氣之先。這正是“所謂大學者，非所謂大樓之謂也，有大師之謂也”。

站在“復旦中文”深厚的傳統(tǒng)上，如何延續(xù)和拓新，在陳引馳看來，這是每一代復旦中文人的無可推卸的責任，“在今天世界整體格局變化，中華文化地位提升的背景之下，中文母語的教研及對以中文母語為媒介的文學、文化的教研，對于重建文化認同，重塑文化傳統(tǒng)，具有特殊的意義。復旦中文學科以海內外中文教學研究之重鎮(zhèn)，于此必須有充分的自覺，責無旁貸，承而后創(chuàng)，做出應有的貢獻。”

賀品展示

近日，國家剛剛發(fā)布了《關于實施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傳承發(fā)展工程的實施意見》，復旦大學校長許寧生認為，復旦的學者和師生對此應該高度重視，大有作為，讓中國文化發(fā)揚光大并走向世界，為“雙一流建設”貢獻更多的力量。他還提出期盼，既然說要建設一流學科，那中國語言文學學科就應該率先成為世界一流學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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