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∕趙付友

一

麥子是鄰村的一個漂亮女孩，出生在收麥時節(jié)，母親就給她取名叫麥子。趙有德是洄浀趙村帥氣、心細(xì)、實在的后生，用村民的話說，這孩兒憨厚。

麥子是家中的老大，小學(xué)沒畢業(yè)就輟學(xué)了。跟著母親參加生產(chǎn)隊勞動，記分員給母親記工8分，給麥子記4分。

上午放工，村民都回家吃飯去了，隊長讓18歲的趙有德留下來看麥地，一來防止有人偷割成熟的麥子，二來害怕有人吸煙或小孩玩火引燃麥子。

三夏時節(jié)，中午時分，驕陽似火，急著要把麥子快一天烤熟。站在樹下，正在看麥子的趙有德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前方有一女孩。女孩在地頭掐著麥穗，然后揉搓一番后，再吹去麥糠，送進(jìn)嘴里，有滋有味地吃著。

趙有德跑上前來，一問才知道，對方是鄰村的麥子姑娘。因為饑餓，麥子就順手掐些麥穗揉搓起來，越吃越香，環(huán)顧四周，看看沒人，麥子想趁村民都回家的機(jī)會，再掐些金黃的麥穗回家和家人一起燎著吃，一不小心，卻被趙有德逮個正巧。

看麥子一副可憐的樣子，趙有德突然有了憐憫之心。他上前割去了幾把麥穗，遞給麥子說，拿去吧，趕緊回家。

麥子誠惶誠恐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麥子問，我走了，這一片成熟的麥子只剩秸稈，丟了麥穗，你咋給隊長交差？

下午上工的時候，我給隊長解釋一下，大不了，就用我今天的工分抵賬。
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麥子抱起麥穗趕緊向家的方向跑去。

這天夜里，想到白天發(fā)生的一切，麥子竟然心里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。我這是咋了？麥子問自己，難道我喜歡上了他？哎，這樣的好小伙子，敢作敢為又憨厚老實，對我有情有義有愛心，假如……

二

麥罷后的一天，果然有媒人找到了趙有德的家，一聽說媒人是給趙有德說媒提親的，趙有德的母親趕緊給媒人燒好了一碗雞蛋茶。母親說，我這是哪輩子積的大德啊，我啥時候給哪路神仙燒的高香啊？這么好的事兒竟然也會落到我們趙有德家？喝茶完畢，媒人笑笑：是女方家委托我來提親的。

這天晚上，趙有德和麥子在村外的小河邊約會，趙有德問麥子，我哪一點值得你看上我？

你人好!

我的長相雖然不賴，但最多只能叫一般般啊，和我一樣長相的小伙子那個村里不是成把抓？

你的心好!

我的心長在我身體里，你咋會看到？

我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。麥子笑著擰了趙有德一把。

哦，對了，是因為我給你偷割過一捆麥穗？

嗯，就憑這一點，我就知道你心眼好，嫁給你，我憑感覺錯不了。

我家窮。

我家比你家還窮哩。

我家兄弟多，負(fù)擔(dān)重。

我家姐妹多。兄弟多了不受外人欺負(fù)。

中午，人家都回家吃飯了，唯獨(dú)隊長把你留下看麥子，這說明啥？說明你人聽話，老實，憨厚。咱倆結(jié)婚了，我斷定你也一定聽我的話。嘿嘿，哼。說完，麥子又?jǐn)Q了趙有德一把。

哎呀，疼——趙有德揉揉被麥子擰過的肩膀。

疼了我來給你揉揉。麥子說完，真的動手在趙有德肩膀上按摩起來了，她邊按摩邊閑扯，突然，麥子就把手伸進(jìn)了趙有德的胳膊窩，猛撓一陣后，兩人咯咯地大笑起來……

嬉鬧完畢，趙有德又說，我家沒靠山，祖宗三代沒有一個有本事的，家里連個隊長大的官也沒有，干啥都得靠自己。

一個生產(chǎn)隊才一個隊長，一個國家才一個國家主席。大家都是普通人，誰能有多大的靠山？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。秦檜的官大，不干好事，不照樣禍國害民遭后人唾棄？咱結(jié)婚后，就靠咱自己的兩雙手，人家能有的咱也能有，別人能做到的咱也能做到。夫妻一心，黃土成金，在天愿作比翼鳥，在地愿為連理枝。有你這一個實在的人，其它的都不重要。

聽麥子說得頭頭是道，趙有德不再言語了，看著天上的星星，兩人不自覺地依偎在了一起……

三

這年臘月的一天，隨著一陣子鞭炮聲響起，麥子就被趙有德娶進(jìn)了家。

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，有人說麥子和趙有德的愛情是一捆麥穗。還有人說，麥子和趙有德上小學(xué)的時候，就在同一個村小同一個班里過。

中午吃酒席的時候，隊長笑著問趙有德，大家都說你是個靠譜的后生，所以，那天中午，我留下你看麥子，想不到你竟然會割麥送人，從這一點來說，我扣你一天的工分也不為過。不過，也好，一捆麥穗換回了一個漂亮媳婦，中，有眼光。從這一點來說，我還得表揚(yáng)你，因為你給咱生產(chǎn)隊添了一個壯勞力。

趙有德趕緊上前給隊長敬酒，隊長，你太小看我們的愛情了，我和麥子明媒正娶，根本不是一捆麥穗的事兒。再說了，我家媳婦麥子不但漂亮，心眼也好，誰給我再多的麥穗，也換不走我的麥子媳婦。

唉，你說哪了，我的意思是說，大凡能看上我們洄浀趙小伙子的姑娘，都有一雙智慧的眼睛，也說明我們洄浀趙的小伙子帥，有內(nèi)涵，魅力大。

那是，差的媳婦也就進(jìn)不了我們洄浀趙的門，不好的媳婦我們洄浀趙的小伙子也看不上，老少爺們也不歡迎。

嗯，說得好，今天是個好日子，我為你倆的幸福而高興，祝福你們！

謝謝，請您吃好喝好。

四

很快到了1980年，看到許多村民都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致富門路，有的已經(jīng)致富了，麥子就和趙有德商量：咱也干件正事，等有錢了，蓋新房，添家具，行嗎？

行。干什么呢？

常言說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，咱村里村外都是現(xiàn)成的麥秸麥稈，咱為什么不能就地取材，闖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致富門路呢？

是啊，這個想法不錯。

我想過了，我自幼跟著奶奶學(xué)剪紙、學(xué)畫畫、學(xué)納鞋底、學(xué)繡花、學(xué)掐辮子，練就了一雙巧手，我想把這些傳統(tǒng)手藝用在麥秸畫上。

我的麥子媳婦小時候是好麥苗，長大是籽粒飽滿的好麥子。全身都是寶，誰也比不了。手工麥秸畫，不用電，不需多大的場地，就地取材，創(chuàng)業(yè)不離家，致富不出門。說干咱就干，把咱家堂屋的西間整理出來，作為專門的一個小作坊。

好，明天我就找?guī)讉€咱村的小媳婦大姑娘來，我教他們怎么把簡單的手工藝制作技術(shù)運(yùn)用到秸稈畫上。

第二天，在村民們的期盼中，沒有鞭炮、沒有招牌，沒有彩旗飄揚(yáng)，沒有領(lǐng)導(dǎo)祝賀，麥子工藝麥秸畫工作室開張了。

五

如今，已經(jīng)進(jìn)入不惑之年的趙有德和麥子老兩口，早已把麥秸工藝畫做到了極致。麥子手工藝畫連鎖店開到了京城和省會，網(wǎng)上淘寶訂單不斷，麥子名聲遠(yuǎn)播，洄浀牌秸稈工藝畫成了大品牌。

全國脫貧攻堅開始后，村干部問到了麥子的打算，麥子笑笑：再招一批貧困戶的村民，大家一起奔小康。村民點贊說：麥子麥工藝，有德有天地；麥子秸稈畫，有德贏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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