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日報記者郭超

燈光亮起，指揮張國勇側(cè)身回首，嘹亮的管樂聲，越過一樓和池座的觀眾，直抵樂池，與近150人組成的龐大樂隊發(fā)出的樂音形成和鳴。這時，人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有十幾位銅管樂手早已在二樓兩側(cè)觀眾席中待命。

這是國家大劇院音樂廳5月4日首演的大型主題交響曲《燈塔》第四章《光明頌》的尾聲。在這里，作曲家王丹紅埋了一個“彩蛋”。

這些站在高處的演奏者吹響了“新征程的號角”，象征著中國共產(chǎn)黨帶領(lǐng)中國人民繼續(xù)走向新的輝煌。

胸懷中華千秋偉業(yè)，百年恰是風華正茂。用大型主題交響曲的形式來展現(xiàn)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百年征程，這還是首次。

《燈塔》音樂會現(xiàn)場資料圖片

“朝霞浸染千絲歲月，心路閱盡百年滄桑。信仰永存，懸若日月光華，心燈長明，永駐江山萬代。”在《燈塔》宣傳冊頁上第四章旁邊，王丹紅如此寫道。“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盞明燈，照亮方向指引前行，中國共產(chǎn)黨就是照亮過去，指引未來的燈塔。”她說。

六家邀約一拍即合

2020年，國內(nèi)新冠肺炎疫情尚未完全緩解時，深圳交響樂團團長聶冰就在構(gòu)思一部宏大的作品。

“提起中國交響樂，人們想到的老是《黃河》《梁?！?。未必沒有其他好作品。推廣力度不夠，是制約好作品深入人心的一大原因。酒香也怕巷子深。”聶冰說，以前，往往是一個交響樂團邀約作曲家創(chuàng)作一部作品，作品就在這家樂團演，其他交響樂團不演。這次，六家地方交響樂團聯(lián)合邀約青年作曲家王丹紅進行主題創(chuàng)作，就避免了這個問題。

聶冰的想法立刻得到四川交響樂團團長吳靈峰的贊許。幾家交響樂團一拍即合。四川交響樂團、深圳交響樂團、天津交響樂團、青島交響樂團、哈爾濱交響樂團、武漢愛樂樂團，位于祖國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的六支響當當?shù)慕豁憳穲F，吹起集結(jié)號，共同邀約王丹紅創(chuàng)作主題交響曲《燈塔》，迎接中國共產(chǎn)黨百年華誕。

這在中國交響樂史上尚屬首次。

很長一段時間，王丹紅沒有找到能夠代表“燈塔”的主導(dǎo)動機。在交響樂中，主導(dǎo)動機是反復(fù)出現(xiàn)、提示作品主要形象乃至氣氛、情感的一段重要音樂，具有奠定作品基調(diào)和中心思想的作用。在貝多芬的《命運交響曲》中，主導(dǎo)動機就是開頭那四個激蕩人心的音符。貝多芬在第一樂章開頭這樣寫道：“命運就是這樣敲門的。”

突然，一個旋律在王丹紅心中響起，巧的是，也是四個音符，那就是歌曲《沒有共產(chǎn)黨就沒有新中國》的前兩個小節(jié)。王丹紅苦思冥想的主導(dǎo)動機找到了。在百年前混沌、黑暗的中國社會中，人民苦苦求索的希望之光，不就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嗎？

半年創(chuàng)作兩天磨合

“揉弦要根據(jù)曲子的力度來，隨著漸強一點點增加。”“所有的銅管要注意，《燈塔》這部作品演下來非常累，加倍的部分一定要商量好，可以相互分擔一下。凡是和聲性質(zhì)的小節(jié)，大家就不要加倍了，可以交替吹奏。”

五月初，6家交響樂團的精兵強將在天津交響樂團集結(jié)。在指揮張國勇的號令下，為作品進行亮相前最后的打磨。張國勇對作品的細節(jié)要求苛刻。要在兩天的時間里培養(yǎng)6家樂團的默契，是一個不小的挑戰(zhàn)。

2020年11月，《燈塔》入選文化和旅游部2020—2021年度“時代交響——中國交響音樂作品創(chuàng)作扶持計劃”。

經(jīng)過半年創(chuàng)作，作品于2021年4月初完稿，并交付6家樂團投入正式排練。按照作品的排練、演出與推廣規(guī)劃，4月，由6家樂團各自排練并擇期舉辦試演。

事實上，在首演之前的半個月里，6大交響樂團就分別在各自的城市舉行了試演活動，每次試演后的溝通，都對作品的打磨與提升起到了重要作用。

雖然各個樂團之前都做了充分準備和試演，但每家樂團都有各自的詮釋和規(guī)矩，到了這里就要統(tǒng)一標準。張國勇說，在“第七屆中國交響樂之春”展演中，《燈塔》是最受關(guān)注的演出之一，票早已售罄。

“交響樂不同于歌曲，歌曲就重復(fù)兩次，交響曲57分鐘左右，有諸如豐碑、燈塔之類的主題，展現(xiàn)中國共產(chǎn)黨如何把中國變成今天的強國。”張國勇說，交響樂本身是一門抽象藝術(shù)，沒有歌詞也沒有劇本。音樂需要我們一定的想象力，音樂由沉重和虛無開始，到最后慢慢開始走向輝煌，樂迷聽起來會有親切感，會有一種近距離的切身感受。

一次集結(jié)驚艷亮相

指揮張國勇是青島交響樂團音樂總監(jiān)，音樂會首席是來自深圳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演奏家郭帥，還有來自各個交響樂團的聲部首席。

這是一次首席之間的對話與競演。來自6個樂團的首席，齊聚樂池。誰也不甘示弱，誰也不能爭勝。這代表的是自己樂團的榮譽，所以不能低聲示弱。這是一場集體的精細合作，所以不能出頭爭勝。分寸火候的拿捏，十分考驗每個演奏者的功力。

當晚，在聆聽了呂其明《紅旗頌》、閔慧芬改編作品《洪湖隨想曲》之后，現(xiàn)場觀眾已經(jīng)領(lǐng)略了這支超大編制管弦樂團的實力。

不過這才是“開胃菜”。

當張國勇介紹這支樂團是兩天前才集結(jié)成團時，觀眾就更為驚訝了。

屏息凝神中，觀眾在《燈塔》的引領(lǐng)下，從靜默幽暗中開啟征途，追隨極具張力的交響樂語言，展開交融著理性思辨與熱血情感的心路歷程。

創(chuàng)作一部讓老百姓聽得懂的交響曲，這是王丹紅給自己定下的第一個目標。她達到了。

在這部作品中，人們耳熟能詳?shù)摹稕]有共產(chǎn)黨就沒有新中國》得到了新的詮釋和升華。

反復(fù)出現(xiàn)的旋律由小號吹出。先是在第二樂章《豐碑》中，小號明朗悠揚的樂音從側(cè)臺傳出，在經(jīng)歷第一樂章《求索》的混沌、低沉、動蕩、掙扎，小號所代表的燈塔形象給人煥然一新、為之一振的感覺。人們沉思、追問，道路究竟在何方？從側(cè)臺傳出的高昂號音，寓意了希望和前行的方向。

在第三樂章《征途》冊頁上，王丹紅寫道，“踏平坎坷成大道，征途漫漫再出發(fā)”。勝利已經(jīng)到來，小號的樂音再次出現(xiàn)，以閃回的方式，讓人們不忘來時路。

在第四樂章《光明頌》中，從二樓傳出的小號聲嘹亮、清脆，仿佛清晨站在高高山頂，俯瞰神州大地，經(jīng)歷滄桑巨變，充滿溫情眷戀。銅管聲響起，象征未來的號角，讓我們期待黨帶領(lǐng)人民走向下一個輝煌的百年。

在作品中，《沒有共產(chǎn)黨就沒有新中國》只有一次完整呈現(xiàn)，是在40分鐘左右的時候。這首大家耳熟能詳?shù)母枨?jīng)過交響化的表達，凝聚了時代精神，直接抵達觀眾內(nèi)心，激起人們思想上的共振。

讓世界聽到新時代的中國聲音，這是王丹紅的第二個目標。

這既是一部制作精良的獻禮之作，又是一部思想精深的藝術(shù)佳構(gòu)。王丹紅說，燈塔，代表了共產(chǎn)黨引領(lǐng)中國人民走過的輝煌歷程。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觀下，作品也傳遞出人類對于希望、和平、光明的不懈追求和熱情謳歌。因此，作品對世界各國觀眾來說，也具有深邃宏大的普遍意義。

《燈塔》從頭到尾散發(fā)出攝人心魄的感染力。據(jù)哈爾濱交響樂團團長曲波介紹，在天津排演時，每個團的團長都落淚了?！稛羲返囊魳窐O具畫面性。

這部作品展現(xiàn)了中國交響樂的水平。近20年來，中國交響樂發(fā)展突飛猛進。據(jù)聶冰介紹，如今，中國的交響樂團距離國際先進水平越來越近。以前，有的交響樂團出國演出，還得向別的團借十幾個首席。如今，各地方交響樂團的水平都大踏步前進了。我們自己的學(xué)生已經(jīng)培養(yǎng)出來了。很多團都是清一色中國人，兼具國際視野和中國文化底蘊。

在“兩個一百年”奮斗目標的歷史交匯點上，由代表著東、南、西、北、中五個地理位置的六家樂團實施“眾人拾柴、多地播種”的舉措，正是對“星火燎原”的繼承和發(fā)揚。

首演之后，幾位團長紛紛表示，《燈塔》是一部運用純粹交響語言傳達中國精神、中國力量的作品，一定要集六團之力，將這部心血作品向全國及海外進行大力推廣與傳播，讓中國的交響樂登上世界舞臺中央，讓世界真正聽到新時代的中國聲音。

《光明日報》（ 2021年05月08日04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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