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一扇叫家的門,點亮一盞親情的燈,洗去一年滄桑的塵。天涯海角,不遠萬里,回家過年,是每一位在外漂泊的游子心底最柔軟的一方。
2019年的春運已經(jīng)在1月21日拉開序幕,將于3月1日結(jié)束,共40天,預計全國旅客發(fā)送量將達到29.9億人次。春運是春節(jié)前后特有的大規(guī)模人口遷徙現(xiàn)象——游子如箏,春運是線,每一次甜蜜的收線,便近了家的距離。
溯源“回家過年”
為何過年時一定要回家?傳說,“年”是一只兇惡的野獸,長著四只角四只足,力大無比,在每年的最后一天,即“除夕”便會出來作祟。
個人的力量有限,無法對付兇殘的年獸,于是全家人守在一起,等著“年”的來到,合力把“年”趕走。所以不論怎么困難,有什么樣的理由,在外的家庭成員都要趕回,助一臂之力。
現(xiàn)代時空概念上的“年”,晚于過年風俗。據(jù)中國最早一部釋義詞典《爾雅》中的“歲名”解釋,“年”在堯稱為“載”、夏稱為“歲”,商稱為“祀”,一直到周才稱為“年”。
古代“春運”行路難
春運不光光是現(xiàn)代有,其實我國古代就有春運。如上文所說,因為周朝時就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現(xiàn)代春節(jié)的雛形,古代的 “春運”也就隨之應運而生。不過那時的春運比現(xiàn)在困難。
需要注意的是,由于古代有“父母在,不遠游”等封建禮俗思想因素的限制,人口流動的數(shù)量并不大,距離也不太遠。其次,與今天不同的是,古代春運主體并非“外出務工人員”,而是以朝廷官員和經(jīng)商人士為主。
由于道路建設落后和交通工具簡單,許多人因為路途遙遠,根本無法回家過年。因此,“回家難”的背后實是“行路難”,古代春運面臨的最大問題自然是交通問題。
在殷商時期,就有道路交通的建設的記載,在安陽殷墟考古中便發(fā)現(xiàn)了大量車馬坑。秦始皇統(tǒng)一六國后,修建了四通八達的全國性公路網(wǎng),陸路交通水平突飛猛進,給“春運”提供了便利。
“秦為馳道於天下……道廣五十步,三丈而樹,厚筑其外,隱以金椎,樹以青松。” 據(jù)《漢書·賈山傳》記載,此馳道寬達69米。不只路寬,路旁邊還栽植松樹。
除了馳道,秦朝還有直道,軌路等。軌路是用硬木做的,下墊枕木,馬車行駛在上面,速度較快。當然,秦代的公路網(wǎng)并不是為當時春運的需要而修建的,而是出于軍事考慮,但它對諸如過年等民間風俗的影響,卻是不容忽視的。
古代人的交通工具又是什么呢?在古代,春運的主要交通工具是人力和畜力。中國最早的人力車是輦,輦就是轎子的前身。而長途運輸則主要靠畜力車,有馬車、驢車、騾車、牛車等,其中馬車是古代春運最主要的工具。
普通人乘坐的交通工具有轏(音“站”;古代用竹木條做成的車)車、輜(音“滋”,古代一種有帷蓋的大車)車等。轏車是一種輕便車,結(jié)構(gòu)簡單;輜車則是大貨車,送人時則變成了大客車。而高官及富商乘坐的是安車,古代一種通常用一匹馬拉的、可以在車廂里坐乘的車子。
因此,古代人回家過年,能坐轏車就很不錯了,大多數(shù)人只能靠兩條腿或牲畜代步,實現(xiàn)“回家過年”的心愿。
詩詞中的思鄉(xiāng)之情
由于古代回家行旅艱難,風塵仆仆的游子往往在旅途中用詩文寄托鄉(xiāng)思鄉(xiāng)情。春節(jié)思鄉(xiāng)是一時,若無法抵達故鄉(xiāng),回不去的思念就是一生。
入春才七日,離家已二年。
人歸落雁后,思發(fā)在花前。
——薛道衡《人日思歸》
遠在他鄉(xiāng)的詩人通過這首五言小詩寫出了在春節(jié)渴望回家團聚的心情,以平實自然、精巧委婉的語言,運用了對比映襯手法,敘述中有對比,含蓄婉轉(zhuǎn)地表達了作者急切的思歸之情。
旅館寒燈獨不眠,
客心何事轉(zhuǎn)凄然?
故鄉(xiāng)今夜思千里,
霜鬢明朝又一年。
——高適《除夜作》
高適的這首七言絕句寫盡了游子家人兩地相思之情,精練含蓄、用語質(zhì)樸淺近而深情悠遠。最后兩句更是寫出了雙方思之久、思之深、思之苦,完滿地表現(xiàn)了詩的主題思想。
愛子心無盡,歸家喜及辰。
寒衣針線密,家信墨痕新。
見面憐清瘦,呼兒問苦辛。
低徊愧人子,不敢嘆風塵。
——蔣士銓《歲暮到家》
詩人借助衣物、語言行為和心理活動等使母愛具體化、形象化。“低徊愧人子,不敢嘆風塵”通過直抒詩人的慚愧心情表達出母子之間的深情。除了慚愧之外,此處也含有擔心直言遠行的勞頓,會使母親更加心疼,因此“不敢嘆風塵”。
名家的春運記憶
古代春節(jié),游子回家不易,那讓我們再看看近現(xiàn)代名家筆下的“春運”。在他們的記憶中,“春運”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呢?
梁實秋:買票難
沒有當代多樣化的購票途徑,民國時期想要買到一張火車票只能在窗口排隊,雖然當時人流量相對不大,但是車次也不多,因此想買到一張票著實不易。梁實秋曾這樣形容買票的困難情況:“買票的時候,氣力稍微虛弱一點的人,就有性命之虞。”
李同愈、程瞻廬:火車擠
即使買了票、上了車,恰恰是旅途的開始,臨近年關(guān),車上依然是人山人海、擁擠不堪。作家李同愈的小說《平浦列車》中就描寫了當時的“盛況”:
“離過年還有一禮拜,一趟從北平開來的列車剛剛駛?cè)胩旖蜍囌?,還沒停穩(wěn),月臺上的乘客就像螞蟻般一擁而上,每一節(jié)三等車中都擠得滿滿的了。從來沒見過這樣擠法,連針插不進一枝了。第一批擠上去的是精壯的年輕漢子,他們的身體像一堆貨物,塞在車廂的走道間,彼此直著脖子站著。第二批擠上去的就只好站在靠門口的地方,把車門都撐住了,沒有法子關(guān)閉。其余的呢,就只好擠在車廂外的站臺了。”
同時期的程瞻廬在文章中的描述更加令人為他捏一把冷汗:
“因為擁擠的緣故,我左腳上的襪帶脫了,使一個金雞獨立勢,提起左腳,把襪帶搭好了,然后踏下,卻已失去了原有的立足地;原來我左腳的地盤已被他人占去了。踏在那兒,是人家的腳背;踏在這兒,又是人家的腳背。”
冰心:耗時長
1929年12月14日,農(nóng)歷十一月十四,離春節(jié)還有一個多月,冰心準備從北京回上海過年。
從北京到上海,路程不能算遠,問題是在1929年冬天,由于戰(zhàn)爭頻發(fā),從北京去上海所必經(jīng)的津浦鐵路暫時被軍隊占用,旅客們必須要走海路:先乘火車到天津,再從天津走海路到浦東,然后再搭乘輪渡過黃浦江,然后再乘坐無軌電車去上海市區(qū)……
民國時期的火車站
冰心在12月18日下午4:50坐上火車,到了晚上7:00才到天津,出了天津站,冰心乘坐公交車去飯店休息,等著第二天上船。
12月19日下午2:30,冰心在天津登上“順天”號輪船,但是直到當天夜里,這艘船才駛向上海。船上的乘客確實很多,每一個船艙都擠滿了人,而且許多乘客還帶著孩子,吵罵聲、喧鬧聲吵得冰心根本難以休息。
12月22日下午6:00,輪船終于停靠在上海浦東,這一路上整整用去68個小時。如果再算上冰心在天津等船的時間和在北京等候船票的時間,從北京回一趟上海居然花了八九天時間。
沈從文:風險多
1934年1月初,離春節(jié)還有十多天,沈從文因為母親的病,選擇回家。那是他到北京之后第一次回湘西。一路上,他從北京出發(fā),坐火車、汽車、乘輪船、坐轎子,把近代古代的交通工具都用了個遍,花了近半個月才到家。在這幾千里的回鄉(xiāng)之路中,沈從文給妻子寫了很多信,講述了沿途的所見所聞,這些信件便是1992年出版的《湘行書簡》。他在信中說:“除了路途遙遠,一路上也是風險頗多……我抱著你同四丫頭的相片,若果浪把我卷去,我也得有個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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